中國社會科學院財貿經濟研究所所長、中國人民大學教授 高培勇
《中國財經報》
海關總署近日舉行了“紀念海關恢復征稅30周年座談會”。之所以會有“恢復征稅”這樣的提法，是因為，在新中國海關稅收的發展史上，我們走過一段彎路。曾經有過一個不能算短的時期，本應由海關征收的關稅被同外貿利潤綁在一起，由外貿企業合并繳庫。在那個時候，海關的作用也好，海關稅收的作用也罷，當然都無從談起。從1980年起，在經過改革開放大潮的幾番洗禮之后，我們才回歸到由海關單獨計征關稅的軌道。于是，就有了30年之后的紀念活動。
稍微了解一些傳統經濟體制情形的人都會知道，關稅與外貿企業利潤的混淆與捆綁，同那一時期盛行的所謂“非稅論”有關。正因為有過如此的經歷，在今天，系統總結30年海關稅收工作所走過的基本歷程以及所發揮的基本作用，就顯得特別重要。
所謂海關稅收，是由三個部分內容所組成的：海關單獨征收的關稅、海關代征的增值稅和消費稅。在現行稅收體系中，關稅是重要的一員。由海關代征的增值稅和消費稅，同稅務機關征收的國內增值稅和消費稅匯合在一起，占到全國稅收收入的50%上下。對于它們的作用，顯然要放到整個稅收體系的運行中去加以評估。
現代稅收的功能，在理論上被高度概括為三個：組織收入、調節分配和穩定經濟。上述三個功能，是分別由不同的稅種來擔負的。由諸個稅種所構成的稅收體系，就像是一個交響樂隊。關稅以及由海關代征的增值稅和消費稅，都是這個交響樂隊中的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對于它們的功能，顯然也要放到現代稅收的功能定位中去加以體味。
關稅，主要是作為對外貿易的一個重要政策手段而課征的。這就是說，現實的關稅，以保護關稅為主。進口稅制、出口稅制以及稅則的規定，大都體現著較為明顯的貿易保護主義意圖。其特點，主要是進口稅采用較高的稅率，有的甚至高達百分之幾百。通過課征高額的進口稅，使進口商品成本增高，從而削弱其在本國市場上的競爭能力，以保護國內生產，促進本國經濟的發展。這種作用，并不因我國加入wto而有所減弱。加入wto所帶來的，也是我們所承諾做的，主要是關稅總水平的下降。但與此同時，必須看到，關稅措施是世界貿易組織允許的唯一的保護一國民族工業的合法手段。倘若沒有關稅，國門洞開的結果將是不可想象的。
進一步說，正如和平年代國防軍的設置，保護關稅也可以區分為進攻性和防御性兩類目的。為了應對激烈的市場競爭，維護國家和本國商品的正當權益，即便不用之于主動進攻，將諸如反傾銷稅、反補貼稅、保障性關稅和報復性關稅等掌握在手中，也是防備他人進攻自己的威懾手段。
海關稅收，也是政府組織收入的一個重要手段。按照“關稅+代征增值稅+代征消費稅”的口徑計算，30年來，海關稅收收入的規模，增速頗快。1980年是34.8億元，1990年是283億元，2000年是2242億元。到2009年，已經達到9213.6億元，增加了263倍之多。其占中央財政收入的比重，也從1980年的12.2%提升到2009年的25.7%。而且，2010年1月—10月，海關稅收收入已經突破10000億元大關。據此估算，整個2010年的海關稅收收入，將可能超過12000億元。
海關稅收所具有的這種組織收入的作用，不僅體現在過去30年中國經濟社會的發展進程中。而且，對于當前的中國而言，其重要性，更是上升了一層。審視一下當前中國的財政收支形勢，就會發現，一方面，財政支出的壓力只增不減，包括償還公共服務歷史“欠賬”、轉變經濟發展方式、調整產業結構調整、拉近收入分配差距、加快推進城鎮化等在內的一系列重要舉措，都需要政府拿出更多的錢來做支撐。另一方面，財政增收的空間極端狹小。在圍繞宏觀稅負水平高低問題的爭論始終高燒不退、以類如車船稅修法和環保稅開征為代表的增稅議案陷入一片異議之聲的背景條件下，究竟能夠拿出多少余錢來為上述的增支事項“買單”，也一直在考問著政府實施“十二五”規劃以及推進一系列重大改革與發展舉措的決心。注意到海關稅收成本低、效率高的獨特優勢，通過海關稅收所籌集的收入，起碼在今后的一個時期，肯定會構成我們不可或缺的一個十分重要且穩定的財源基礎。
除了上述兩項作用之外，海關稅收還是政府手中掌握的一種十分重要的宏觀調控手段。市場經濟條件下的宏觀調控，當然不同于傳統計劃經濟。在其中，最主要的變化之一，就是政府要操用以稅收為代表的經濟手段去實施調控。這里所說的稅收，當然包括海關稅收。
且不說30多年改革開放歷程中的幾乎每一個環節，都可找到海關稅收的身影。正是憑借著包括關稅政策、保稅制度、增值稅調整等在內的一系列稅收政策的推動，我們才收獲了令世人矚目的今天的成就。僅就海關稅收在這一輪國際金融危機中的出色表現而言，便可隨手拈來幾個突出的事例：
2008年，為應對危機，海關總署出臺了《海關總署關于支持擴大內需促進經濟增長的十項措施》。在其中，以企業提供銀行等金融機構擔保為前提，采取先放后稅等快速通關措施，在有效維護國家利益的同時滿足了企業提高物流速度的需要；使得大批因市場變化等因素“滯港”的原產料等物資“壓港”現象得到及時有效緩解。
2009年1月，與國家實施增值稅轉型改革相伴隨，恢復了在設備進口環節征收增值稅。同年8月，為提高企業核心競爭力及自主創新能力，推動產業結構調整和升級，又對重大技術裝備進口稅收政策進行了調整。
2010年，從12月1日起至12月31日止，對尿素、磷酸氫二銨、磷酸二氫銨及磷酸二氫銨與磷酸氫二銨的混合物按35%征收出口關稅，并征收75%的特別出口關稅。
就海關稅收的作用問題說了上面這樣一大段話，其目的，無非是要表達一種見解：無論在過去、現在，還是將來，海關稅收都是政府手中一個重要而不可或缺的政策手段。中國的改革開放，離不開海關稅收的推動。中國的經濟社會發展，更有賴于海關稅收的支撐。我們都應當高度重視海關稅收，按照海關稅收的規律去管理海關稅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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